12月15日永远是个寒风凛冽,北风咆哮,要人心碎肝裂,任泪双流,伤心无语,昏天黑地的日子。五十年了。年复一年,我们家子孙都在这天伤心难过到永远。每年这天总是寒风凛冽,北风咆哮,要人心碎肝裂,任泪双流,伤心无语,昏天黑地,就是偶尔有太阳出,
也感觉不到温暖,这世界还是昏天黑地的,仿佛飒飒北风仍旧,大家周身冷彻骨髓,五十年了。五十年来,我们家在这一天都要祭悼在大跃进中惨死的亲人,各小家中人,男女老幼几十口集合到大家。遗象前点腊烛,上祭果,默哀,按辈分依次上香,烧纸钱,家中长辈在旁要悼告祭拜人的名字及年龄。磕头,祭酒,跪拜。伤心难过,祭悼免不了泪水淌落。家中大辈年长人又要叨唠,叨唠地讲述那年月今日的悲惨状。
那年是1959年的寒冬腊月,大跃进运动高潮中,老家谷水公社的土皇帝们为了自已的仕途,争先恐后的大放卫星,大反瞒报,大挖藏粮,挖地三尺呀!象日本鬼子那样搞“三光”,他们把口粮,种谷,杂粮都搜尽,充作丰收卫星粮报喜领赏,公共食堂的饭锅里多加几勺水,饭煮成粥,粥变成稀粥,再多加些水,稀粥又成粥水。土皇帝们又有政治任务了,反肓流。村口,山道,到处是岗哨,布置流动哨四处巡逻,还组织精干的小分队,远距离抓捕漏网跑脱的社员,不能让他们逃荒,流浪,讨饭当乞丐。再说社员们都跑去当乞丐,谁干活呀!这寒冬腊月的,土皇帝们及其七姑八姨和那些地痞子,吃香喝辣的都不是干活的坯子,农田基本建设是向党立下了军令状的,不能有半点动摇的任务。长时间的饥饿,使社员们胖的拖瘦,瘦的拖成皮包骨,个个饥肠辘辘,面露菜色,人人怨声载道,苦不堪言。公社组织大规模的农田基本建设,平调各队财物,调集各生产队的劳力平整农田,饥饿使社员们浮肿,体力下降,寒风呼啸如同鬼怪索命,土皇帝们想出怪招,强迫社员们,男的光着膀子,赤裸着上身,女社员则穿件单衣,你追我赶地干农田建设,在人民公社的金桥上,向共产主义的天堂奔跑着。寒风凛冽,北风咆哮,天上人间响起土改时的歌声“夺过鞭子揍敌人”。 剌骨的北风象无形的鞭子,肆意地鞭策着社员们拼搏,饥寒交迫使社员们的劳动进度不佳,劳动的氛围不烈。酒足饭饱的土皇帝们使出浑身解数,又想出绝招,要搞劳动竟赛,他们拿来土制的颜料,涂抹在脸颊,上了年纪的社员化妆成老黄忠,青年社员成好汉罗成,女社员化妆成穆桂英,花木兰。好家伙,田间变剧场,几千号花脸蛋声势壮观,劳动场面热闹,劳动竟赛轰轰烈烈,劳动效果显现,凛冽北风的呼啸声,宣传队员的锣鼓声,鼓劲的口号声,锄头与扁担的碰撞声,痞子们的吆喝声,土皇帝的笑声,组成雄厚优雅的共产主义交响乐声。是天堂挽歌?还是人间悲歌?突然,一个赤膊花脸好汉,一头栽倒在田埂上,身上的担子压着他的身体,好一阵子没动挪,社员们围了过去,七手八脚地将他扶起,只见他双眼紧闭,一丛草根儿露在嘴角外,不省人事,大家赶紧掐人中,捏穴位,许久还没有半点儿反应,大家用手在他鼻孔处一探,没气了,又冷,又饿,又劳累,口中嚼着草死亡了。妻子只有泪如泉涌,沙哑的呼喊着丈夫,三个两岁到八岁孩子的哭声,为父亲送行,孤儿寡母的好不凄惨。乡亲们坚持在其倒下的田埂处入土为安,北方的风就当是哀乐吧!一床草席裹身,他葬在两丘田之间,他最后劳动的地方,没有墓碑,没有墓地,只有一个小小的土堆。后来这个小土堆上长的草,特别的青,特别的嫩,唉!他一无所有,只有他踏上黄泉路时嚼着的青草,而草根儿还留在嘴外。这是他的长眠之地,是他最后劳动的地方,也是他饥寒交迫劳累毙命的地方。是落叶归根?是四月清明我们大家回故乡的理由!
他本是铁路局的职工,土改时带着老婆回家乡分田,他对亲人们说:“老家总得有人呀”分了田地没多久,田呀!农具呀!就连从长沙带回去的锅,碗,盆,筷都归公共食堂了,成为赤贫的无产人,连命都不保的饿死鬼!这故事大家都听熟了,滚瓜烂熟的。每年的今天家中长者都要叨唠一遍,已经是这个祭悼仪式的一个固有程序了。说到伤心悲惨处,大家的泪水还是悄悄地淌落,也有些低沉的抽泣声,叨唠的长者更是泪流满面的。这样的祭悼总是老样子,年年的重复着,五十年了没变。
我们家年复一年的祭悼,年复一年的伤心,年复一年的落泪,年复一年的听那个伤心的老故事。今年的祭悼仪式肯定要增添新的内容,因为“他年人性重归日,家祭毋忘告吾翁”。那是早几日看到网友(心慈紫玉999)的文章,《乌克兰将审判大饥荒责任人,斯大林排在第一位 》据该文介绍,乌克兰官员说,很快将开庭审判包括前苏/共独/裁/者/斯/大/林/在内的大饥荒责任人,该文章说:乌克兰几年前通过并实施了有关大饥荒的专门法律。法律规定,乌克兰每年都要在11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举行大饥荒纪念活动。乌克兰总统尤先科认为,研究乌克兰大饥荒,让国际社会了解乌克兰大饥荒,这一方面能推动前苏联的邻国了解共/产/党/极/权/制/度/政/治/迫/害的真象,另一方面将有助于乌克兰民族增进凝聚力,形成共同的价值观念。乌克兰国家安全局目前负责收集证据,为控/告/前/苏/共/领/导人/人为制造大饥荒做准备。乌克兰国家安全局局长纳利瓦伊前科透露,今年年底前将把有关证据资料提交法院,很快将能开庭审判乌克兰大饥荒的责任人。他透露,一大批当时的苏/共/中/央/领/导人以及苏/共/在乌克兰的领导人都将以灭/绝/人/类/罪/行/被起/诉。这消息是佳讯,是春风,在今年的寒冬腊月里吹暖了我的心,我连忙发信感谢网友(心慈紫玉999),我要在祭悼时告诉嚼着草根在黄泉路上走着的亲人,五十年了也不知走到何处?共/产/主/义/的/天/堂/你肯定不敢去,也去不了,因人民公社这座金桥后来也不存在了嘛!
人死并非万事空,但悲不见正义存,他年人性重归日,家祭毋忘告吾翁。在那个年代,我们家长沙的亲人们都忍着水肿病的痛苦,掐着医院证明,怀揣着粮证,买大豆治水肿病逃过成饿死鬼的厄运,可全国有近四千万平民百姓未能幸免,无视这四千万饿死鬼的生命,忘掉这场灭绝人性的浩劫,我们今人还能成为人吗?我们还有资格说血浓于水的话?对历史要反思,是经验就要总结,是纰缪就要扬弃,是教训就要吸取,还应该给那些饿死鬼们一个说法嘛!四千万饿死鬼的亲人有上亿的平民百姓呀!还有以前各朝皇帝都有下“罪已诏”的习惯,这也是中国历来就有的传统特色嘛!我家的祭悼年复一年,五十年了,还会继续,今年有个新内容——呈告佳讯。明年也会有新内容,我要在网络的博客上,办个大跃进死难者纪念堂,纪念我家亲人,纪念四千万死难的平民百姓,这就是血浓于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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